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分卷(37)(2 / 2)

  南门柳从袖中取出仙琴,手指颤抖地按在琴池上,却发不出声音来。

  一片冰心在玉壶,连云嘲笑着他,也翻出了一台仙琴,道,你一颗心是脏的,怎么按得响玉壶冰,还是听听我的吧!

  她手指轻轻一动,隐约幻化成苍色龙爪,锐利的指甲在空中划过,荡起一阵阵乐声的涟漪。

  《月遮楼》!只响了一声,南门柳就听出了她要弹的曲子,惊慌地不停拨弄琴弦,喃喃道,不会的,这不是灵通书院的禁书吗,你怎么能看到?

  你忘了,连云本就是我们书院里最优秀的弟子啊。

  说话间,灵通书院的院长灵通君,居然从连云身后走了出来!

  你

  南门柳的声音都开始颤抖了。

  天道都已经不是天道了,我当然是和我们的好学生连云结成同盟啦,灵通君妩媚一笑,不屑地看着他,说道,不要忘了,你为了一个洛茵茵,还杀了我们学院里好几个有钱有势的学生呢!难道你真以为,就你这个什么破灵杰书院出身的学生,真能让我俯首听命吗?

  这是南门柳永远都无法摒弃的,连自己都憎恶的出身。

  不、我、不、不是的

  南门柳后退了两步,低着头摇头。

  不是的我、我的师尊是

  他不敢去看师尊的脸。

  我管你师尊是谁?听着吧,我这张琴是天下第一仙琴,梅梢月,连云的笑容桀骜不驯,气势比当初那俯视人间的暴君更胜,你今天能听到我弹的曲子,也算有耳福了。

  南门柳多么希望,这一切都是一场幻境,一场噩梦,可是这并不是。

  连云手中的那张仙琴,是他从未见过的,传说中的琴,比他手里的玉壶冰要有名得多,他不可能在幻境中见到如此逼真的神器。

  琴音奏响了第一句,楼顶的晚霞被一阵骤然掀起的狂风盖住,琴音唤起了藏在他内心深处的恐惧

  白得刺眼的雪原上,洞庭君举剑向他刺来。

  可是不管他怎么用力,如何焦急,就是摇不动手上的雨霖铃,按不响怀里的玉壶冰。

  南门柳的指甲在琴池上划出了许多痕迹,十指尖的血填满了琴上刻字的凹陷,直如朱丝绳,清如玉壶冰十个字仿佛是在讽刺,他的心,不正。

  那把剑在他耳边轻轻呢喃着。

  堕魔吧。

  他摇了摇头。

  如果再次堕魔,就会失去意识了,他不想,他还想继续牵着师尊的手。

  于是那锋利的明镜石剑刃没入他的心脏。他向后倒去,最终仰落进了无尽的深渊中,不停地下坠。

  他睁着眼睛,看着楼顶翻涌的阴云,想起了曾经在景平的,某个无月的夜。

  华丽诡谲的宫殿,献祭邪祟的神龛,堆积成山的明镜,四肢散落的尸体,疯狂的皇帝,附和的后妃、臣子、皇子

  杀了。

  通通杀了。

  那是他生平第一次杀人。

  可奇怪的是,他一点也不害怕。他握剑的手是稳的,心是冷的,仿佛那张雪做的仙琴已经在他胸前融化了,剑尖刺进去的地方已经不再令他觉得痛处,只有彻骨的寒冷。

  堕魔吧,你天生就是魔头,一个熟悉的声音劝他道,堕魔了,就能脱离现在的苦海。

  在无尽的痛苦中,南门柳闭上了眼睛。

  再次睁开眼时,南门柳正站在景平的一间客栈外,手里拿着一身衣服。

  他盯着那新衣看了半天,才想起来,这是他刚刚买给师尊的新衣。

  他抬起头,阴云已经散去,皎月无声,星河灿烂,温柔地照拂着他。

  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不远处的柳树下,容貌俊美,神情泰然,没有一丝头发,披着半身袈裟,一如南门柳初见他时的样子。

  南门柳快步跑到他面前,心脏在砰砰狂跳,说道:师尊,我、我给你买了新衣!

  忽然吹起一阵春风,拂乱了他的长发,陈开温柔地看着他,伸手为他将一侧的乱发掖在耳后,摇了摇头,并没有接过他手中的衣服。

  南门柳的梦忽然醒了。

  他看着面前的人,强行将衣服塞进对方手里。

  这才是我,陈开只好接过衣服,对他说道,这是你的最后一关了,徒儿,迈过这一步,你就能够修至大乘了。

  泪珠从南门柳的眼角倏然滚落。

  你很聪明,陈开鼓励他道,我没想到你能看透到这一步,虽说越聪明的人,进境越快,但是太聪明了,也很难突破。你既然聪明地走到了这里,为师相信你也能聪明地迈过去。

  南门柳摇头道:我不相信,我不聪明,师尊,我连心弦都奏不响。

  谁说的?陈开抚摸他的长发,我徒儿弹得一手好琴,我在第五城是听过的。

  南门柳扑在他怀里,眼泪蹭湿了他的衣襟。

  我不信,我不要继续精进修为了,我我不信你是假的!

  陈开笑道:一切有为法,如梦幻泡影。如露亦如电,应作如是观。

  南门柳哭了很久,最后终于冷静下来,拽住师尊的衣襟,问:师尊,这一切就不能是真的吗?

  陈开道:真真假假,都在你一念之间,你说是真,那就是真。

  南门柳阴沉着脸,责怪他道:那在冥河上,洛茵茵说你曾经想收她为徒,是真是假!

  陈开哭笑不得:你说是假,就是假。

  南门柳犹豫半晌,又问:那我没杀薛杰,而是将他断手断脚,放在乾坤袋里折磨了这么久,你是不是也知道?那你怪我残忍吗?

  陈开摇头道:你说不怪,为师就不怪你。

  南门柳心中还是堵得慌。

  陈开只好按住他的肩膀,让他转身,道:不信,你可以问问廉悉。

  廉悉赫然站在他身后。

  南门柳吃惊地睁大眼睛,往师尊怀里缩了一下,怯生生地问:是真的吗?

  当然是真的,陈开道,刚才你应该也看到了,连云的琴不就是你没见过的吗?山河社稷图不是根据你内心所想幻化而成的,而是倒映着真实的世界,与萧知的书一样。

  南门柳于是不好意思地走向廉悉。

  廉悉只是淡淡笑着,抬手捏了一下他的脸颊。

  柳儿,其实在景平时,我从来也没有怪过你,你也没有做错什么,很多事,是不能用简单的对错去衡量的,廉悉对他说着,让出了身后另一个人,有些话,你对我说,不如去问另一个人。

  南门柳睁大双眼,看见他身后那位丽人,又流下了眼泪。

  柳儿,南门月笑着将他涌入怀中,道,这么大了,还哭鼻子?

  她不这样说还好,一说了,南门柳的眼泪简直无休无止。

  娘

  已经比娘还高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