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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六章(2 / 2)

  在原地不断颤抖,他猛然撞开门,跑了出去。

  头顶日光刺得他眼生疼,冲上一条长街,手指死死逮住一人质问,目眦尽裂。

  告诉朕,这是哪…这是哪?!

  如今是什么时候,你说啊!!

  那人怪异地看着他,接着报出一个年号。

  “……!”

  陆景淮颤抖着双肩,他后退了几步,垂头捂住脸。

  泪水顺着下巴,一滴一滴落到脚下的泥土。

  “你有病啊?!”

  有人把他推开,身子晃荡,步伐踉跄,不慎撞倒一旁卖包子的推车。

  笼箱被推散,白乎乎的包子滚落一地,香气和灰溅在一起。

  他置若罔闻,身上疼痛也浑然不觉,直直看向天际。

  那人放下推车爬起,骂骂咧咧抬拳想打,却被那人吓了一跳, “……地上这人,是怎么回事?”

  他重生了。

  他重生了啊。

  着一身粗布麻衣,他浑身伤痕,一身重孝的少年躺在肮脏地上突然仰天大笑,泪花和血顺着额角滑落。

  街上人们三三两两围起来,鄙夷打量。

  “是严氏那家的儿子,她前两天刚死。”

  “…他母亲死了,所以他就疯了?”

  ——

  跌跌撞撞,手指屈力。

  拿起铁铲,将黄土一抔一抔地挖开,夜幕下漆黑的棺椁泛着寒光,又被泥土重新填上。

  等安葬好以后,少年冲着严氏的牌位,腾地一声跪下。

  梁佑帝如同在华丽的太庙内叩拜仁德太后,他此时,叩拜被他埋在荒郊的母亲。

  身子伏地,头抵地面。

  “——是孩儿不孝……”

  他沙哑地开口。

  声音如同破碎的铁屑。

  “未达成阿母夙愿,死于贼子手下……”牙齿紧咬,血味溢了出来。

  “——儿愿改名换姓,为尔等报仇。”

  一磕。

  力道极重,他俯下身子再拜。

  “母亲放心,乱臣贼子,谋反佞臣,儿必一一诛杀。”

  声音颤抖,他咬着牙,一字一句道。

  再度拜身。

  彭。

  二磕。

  “……必报仇雪恨——孩儿今世……再不辱命!”

  他狠狠低下头。

  彭——三磕。

  血花飘落。

  直起身,最后看了眼墓碑,他转身抹去脸颊上的血痕,陆景淮的目光幽暗。

  此时天边泛起鱼肚白,收拾妥当后,他正准备离开。

  望着汴京满街的繁闹熙攘,垂着眼帘,他低低地语道。

  “……陆承宣,来比比看吧。”

  我定杀你灭你,将骨灰洒在我母亲墓前,让你生生世世,为我奴仆。

  他牵唇,眼里猩红而笑。

  ———

  清晨,蝉鸣阵阵。

  一阵手摇金铃声过后,精致的雕花门被从外推开,侍女们鱼贯而入。

  “郡主,该起身了。”

  “连翘,我觉得……我有点慌。”

  谢婉凝苦着一张脸,起身后她单手执下巴坐在梳妆台前,见几个侍女忙前忙后,为她架起几日后入宫要穿的那一件件衣服。

  层层叠叠的华衣罗裙套在木雕衣架上,华丽繁复的牡丹色诃子裙,漂亮的宝石额饰、据说是贵妃赐的玉佩香囊。

  整套行头摆出来,顿时一种华丽的厚重感扑面而来。

  而比穿着这身行头行走更要命的是,她进宫要见的那些人。

  原主嚣张跋扈,娇纵任性,自小养在宫中的温贵妃膝下,养到十四岁才出宫,可以说她与温贵妃的关系,最为亲昵。

  这温贵妃为谢婉凝的姨母,在宫中颇为受宠,生了两个儿子,七皇子、雍王陆尔雅,十二皇子陆尔玺。

  那之前那陆尔雅认不出她,谢婉凝没被识破,她稍稍松了口气,可温贵妃那里,却很难办了。

  她咬紧了唇,离进宫请安的日子越近,谢婉凝心中就越焦虑。

  连翘为她梳着发,一边语道, “郡主放心,奴婢跟着郡主进宫,若您有需,奴婢能时刻帮衬您。”

  “……好。”

  别无他法,规矩都学了,除了自己谨慎小心、和依靠连翘,也只能如此。

  她漫不经心地扫过桌案上,放着的面脂和一罐罐香瓶,谢婉凝心内,突然萌生出了一个想法。

  “连翘,你把我之前弄的那些东西,面脂啊胭脂啊花朵胰子啊,全都备两份……啊不,三份出来!”